小狗多多

​ 在农村,便是含着金汤匙出生的小狗,也会落得与土狗一般的结局。

​ 我们是在多多还小的时候抱来养的,那时候表姐还在当幼师,她的朋友送给她一只可爱的泰迪犬,她很喜欢,可家里不方便养,只好抱着它来我们家,拜托我们收下。

​ 我们家已经好几年没养狗了,上一条狗是条白色的,不知什么品种的土狗,我们养着它来看门,后来因为它生了满身的跳蚤,又和野狗生了些仔,折腾的很,奶奶就让爷爷骑着自行车把它放到附近的山里去。因为这个原因,奶奶和妈妈反对收下狗狗,可耐不住爷爷和爸爸挺喜欢它的,等我在视频里知道这件事时,它已经在家里安了窝,妈妈还为它起了个名字——多多,意为财富多多、好运多多。

​ 多多的童年应该是十分幸福的,奶奶总跟我念叨说,“你不知道,多多的上一个主人还得抱着它睡觉呢!”

​ “那你也抱着多多睡觉啰。”

​ “哎唷,哪天它尿在床上咋办呐。”

​ 虽然我们并未真的抱着多多睡过觉,但看到姐姐殷勤地来我们这为多多打疫苗、穿衣服、修剪毛发,我们也时常猜测它以前的日子有多么滋润。

​ 多多刚到家里的这段时间,每一天都乐得自在。它在家里自在地散步,好奇地闻闻这个嗅嗅那个,累了就跑过来找我们玩。它常做的撒娇动作是后腿蹬着地板,前边的两只脚伸出来够着你的膝盖,就这样抬着头眨着眼望着你,期待着你把它抱起来。往往这时,我只是双手握着它的脚掌,上下晃一晃,就让它把前腿放到地上。当我专注于别的事情时,多多也不会缠着我,它摇摇尾巴,径自找爷爷去。

​ 多多和爷爷的关系最好,爷爷在自己的桌边为多多放上一块不用的踏脚垫,后来又铺上一条旧被子。多多无所事事时,总趴在那舔舐自己的身子和脚丫。当爷爷休息时,多多也趴在爷爷的床下呼呼大睡。平日里,爷爷时常会逗多多玩,帮它洗澡和修剪毛发。可爷爷的审美让我们实在难以恭维,有一次他竟把多多的头顶的毛发都给推光了,当我们回到家,看到多多光秃秃的头顶和毛发丛生的耳朵和身子时,这违和的一幕让妈妈都气笑了。

​ 多多害怕鞭炮的声响,逢年过节燃放烟花爆竹时,它总是伏在爷爷的床底下,颤抖着发出呜呜的声音。直到鞭炮的声音散尽了,它还要磨蹭上一会儿才愿意出来。平时,我们见到多多在院子的菜地边上方便,于是放心地让它住在家里,但第二年的春节,我们在家里零什间发现了一滩水渍。

​ 妈妈对此大动肝火,奶奶也感到不快,每当她们往米缸盛米时,这滩水总格外刺眼。起初,我们猜测是由于逢年过节,多多夜里不敢出门的缘故,于是每天耐心地用拖把擦干它,不断训斥多多,让它别到这里如厕。但春节后,这滩水渍倒成了每天必须料理的一项事务,爷爷带着多多到储物间去,让它看看自己干的好事,然后拿扫帚揍它。多多嗷嗷大叫,夺门而出,奔逃到院子里,等爷爷追出去,它就又窜进屋子里来,和爷爷兜着圈子,直到爷爷把扫帚丢了,回到座位上坐下,它才可怜巴巴地靠到爷爷身旁,用鼻子蹭蹭爷爷的手,然后伏在他身边的垫子上。

​ 在几次引导无果后,我们只好不让多多晚上在家里睡觉了。每到夜里,爸爸或爷爷把它带到屋外,再迅速把门关上。

​ 起初的那两个礼拜,多多以为我们不要它了,在院子里边奔边吠,在窗边呜呜地叫唤,没人理睬它时,它就用身子撞门,撞一阵,叫唤一阵,休息一阵,循环往复,直到累趴下为止。我们既心疼又烦躁,只好下楼把门打开,看着它迅速地从门缝里钻进来,卧在爷爷的床底下。

​ 可水渍的问题依旧没有解决,后来,我们还是心一狠,决定不理睬它的呼唤声了。大概又过了一个礼拜,多多才逐渐接受了这个结果。夜里,它独自在院子里转悠,白天我们打开门时,发现它正躺在我们用泡沫纸箱和坐垫做的狗窝里呼呼大睡。

​ 有天,爸爸给多多洗澡时,惊讶地喊我们过来。

​ “你们快看,多多身上有蜱虫,以后少去摸它!”

​ 在我们眼里,这并不算什么意料之外的事,毕竟多多晚上就在院子里晃悠,当白天爷爷去赶鸭子,它也跟着爷爷一块出门,如此以往,总会有把自己弄脏的时候。我想,那就时常为多多洗澡就好啦,可我也遵从爸爸的叮嘱,避免和它接触太久。爸爸每天晨跑完,会为多多捉身上的跳蚤和蜱虫。对此,多多似乎没有感受到什么异样,它仍然在白天自由地出入家里,平日里,它几乎不会独自到我所处的楼上,只有爷爷上楼时,它会随着爷爷一起上来,事实上,在它身上发现蜱虫后,我们便不太乐意让它上楼来了。

​ 我们把它留在一楼时,它自己承担起了看门的责任,每当有它不认识的人来访,它便大声吠叫。等我们走下来,开了门,领着客人进屋后,它就晃着尾巴自顾自地玩去了。客人们常夸它聪明,他们跟我们说,有的狗就算看到主人牵着客人进屋,也会在门口止不住地叫唤。

​ 疫情中的一天,有位邻居气冲冲地来到家里,让我们别放任着多多到处乱跑了,他说,万一狗咬死别人家的鸡鸭怎么办?那时候,多多在家里已经有一两个年头了,也不曾见它这么做过,我们因此感到很委屈。过了好几天,邻居消了气,告诉奶奶自己亲眼看到多多用嘴巴拖着一只死鸡。我们才搞清楚,原来是另一位邻居有只鸡病死了,他们把鸡丢在了外头,多多和爷爷出去赶鸭子时发现了这只死鸡,它像是发现了战利品一样把这只鸡拖到了爷爷跟前,而这一幕恰好被别人看到了。

​ 这件事情并没有因为得到合理的解释而烟消云散,在邻里人看来,鸡鸭依旧受到了威胁——谁知道这条狗会不会因为咬过病死的鸡,由此害上什么感染牲畜的病?听不得风言风语的奶奶唠叨爷爷,让他看管好多多,别让它随便出门。

​ 多多可不懂我们的良苦用心,它每天可盼望着溜出去玩呢。爸爸偶尔会带上它一起去洛阳桥晨跑,有一次,它为了跟上他一个劲地狂奔,结果到爸爸跟前时已在不住地喘气,怎么也走不动了。爸爸只好等到它缓过来后,才慢慢地走回来。被邻居投诉后,我们越来越严加看管多多,只允许它在家和院子里活动。每一天,它看门的时候便贴在大门上,它蹬着后腿站起来,用两只前脚爪抱着门往外望。

​ 某天,爷爷出门时忘了把门关上,回来时候发现多多不见了。我们在屋外呼唤多多的名字,四处寻找它。好在没过多久,大门外就传来它的叫唤声,见我们打开大门,多多高兴地跑来和我们亲热,却挨了爷爷的一顿打。

​ 我们发现多多身上脏得很,揣测要嘛它和野狗纠缠不清,要嘛就是又去别人的鸡鸭群里胡来。奶奶为此大动肝火,不断念叨着不要让狗到处乱跑,免得落人嘴舌;妈妈对多多总弄脏家里刚洗的地板积怨已久;爸爸则表示多多身上生了许多蜱虫和跳蚤,而他根本没有精力天天为它捉虫。一来二去,我们决定把多多拴住,爷爷翻箱倒柜,找到了以前拴狗的链子,把多多拴在屋外的柱子上。

​ 大概从那一天起,多多的好日子就到头了。我们很少再去陪多多,爸爸和爷爷因为每天都要喂它吃饭的缘故,还偶尔会在屋外看它吃完东西,但也仅止于此,妈妈和奶奶以前常呵斥它,但偶尔也会和它说几句话,试着和它沟通,但一旦在屋外,似乎和它也没什么唠叨的必要了。这段时间里,我们家来了一只叫点点的小猫咪(后来又走了),还飞来一只鹦鹉,后者很快就成了我们家的小宠儿。而多多就只能在屋外趴着,默默地望着大门,在我们外出回来时,它激动地向我们扑来,却因为被拴绳勒到脖子而疼得直叫。

​ 爸爸靠着门时,多多总是高兴地奔过来,冲着爸爸跳上跳下,希望爸爸把它的链子解开。当如愿以偿时,它便宛如射出的箭般闯进屋,环绕着屋子和院子疯跑上四五圈,最后气喘吁吁地回到原地,在水盆前大口大口饮水。当爸爸再次为它扣上链子,它轻轻地舔着他的手腕,然后重新在门边趴下。每当这时,我心里总是有些过意不去,要知道,多多的上一个主人还得抱着它睡觉呢。

​ 爸爸也感慨,便是含着金汤匙出生的小狗,到了农村也难免落得土狗一般的结局。

​ 多多就像空气一般熟悉又陌生了,为它洗澡和除虫的工序越来越简单了——我们带它到海边,用海水为它冲洗,回来后,再为它喷上杀虫剂。亲朋们来做客的时候,大家仍然朝它打招呼,它也在门前开心地摇着尾巴,绕着大家转圈,可就算是姐姐,也感到摸它似乎不太卫生,而不愿意和它亲近了。大人们总告诫小孩子不要摸多多,因为多多身上很脏很脏,表妹偶尔会顽皮地去抚摸它,我也叮嘱她记得洗手。

​ 前一个礼拜,我来到屋外,多多向我溜过来,朝我做那无比熟悉的,渴望被抱起来的动作。这让我想起两年前的暑假,我去洛阳桥和伙伴一块散步,它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在我身后,我们便带着它逛了一圈,回来的时候一辆突如其来的电动车把多多撞倒了,好在刹车及时,多多只是被碰到,并没有受伤,我赶紧跑到马路上把多多抱起来,它蜷缩着身子,依偎在我怀里,轻轻地呼吸着。那时我感觉它的身子好沉好沉,但还是紧紧抱着它回家去——这似乎是我第一次抱它,当然也是最后一次。

​ 当然,那天,我依然没有抱它。和往常一样,我蹲下来,用两只手轻轻握住它的两只前脚掌,它用脸蹭着我的手背。我看它吃完了晚饭,摸了摸它的额头和后背,它很享受地咕噜了几声。随后,我把它留在原地,回到屋子里,用肥皂洗了洗掌心和手背。

​ 昨天,奶奶吃饭时提到多多已经两三天只喝水不吃饭了,这会儿正是夏季最热的几天,我们猜测它可能是中暑了。昨天早晨,爸爸说要带多多去打针,妈妈抱怨道总是为狗浪费这么多钱,爸爸便只像往常一般,喂多多喝一些藿香正气水,它稍微安静了下来,但看起来似乎仍旧不舒服。中午妈妈洗头发的时候,我听到楼下多多的惨叫声,连忙跑下楼,眼前的一幕让我感到害怕,我杵在原地,呼喊爷爷奶奶快来。

​ 眼前多多正侧着倒在地上,头垂着,眼睛紧闭,嘴巴却张开喘着粗气,白沫直流,它的腹部和脚此刻正在剧烈地抽搐,伴随着每一声惨叫,多多的身子会猛烈地抽搐几下。我们喊着多多的名字,但它的眼睛一直都没法睁开,而且稍微触碰它一下,它就发出痛苦的惨叫声,奶奶摇摇头,说没办法了没办法了,让爷爷赶紧去找兽医看看,爷爷叹着气说,照这种情况来看,送去了也没办法医了。

​ 奶奶还是不愿意让多多这样痛苦下去,她跑进屋子里拿出这两天挣的零钱,坚持让爷爷拿上这百来块去看看兽医,如果实在不行,还是把多多丢在外面吧,别让多多死在家里了。爷爷到屋里系上草帽,推来自行车。我和奶奶找了个袋子,把多多给放进车篮子里去,提醒爷爷注意让多多的头朝在外面,要不然它会闷死的。

​ 爷爷推着车离开后,妈妈已经洗完头发,正在一旁和奶奶聊这件事。我去院子里搬来几桶水,和她们一块儿把多多平时住的地方清洗一遍,奶奶觉得多多估计已经没救了,她把多多的链子、饭盆和水盆都搁在了大门外。

​ “真是亏得光光咯,这两天扫地板的钱都拿来给多多医病了,白忙活了”,奶奶边忙活边和妈妈唠叨,“我想去看医生也没有用,看起来多多还是要死了,白浪费钱了。”

​ “它前几天就不吃饭了”,妈妈说,”今天早上你儿子就发现它身子不舒服了,还要带他去打针呢。“

​ “唉,一只狗狗平时看起来还可爱可爱的,但一出什么毛病就要花很多钱,要我说,我们当初就不该养它。”

​ “我一开始就不想养它,养这只狗咱们已经花了不少钱了。”

​ “也不知道能不能治好,治好就谢天谢地了,治不好的话,我忘了让你爸把它丢掉了。”

​ 忙活完后,我发现爷爷把手机忘在了家里,奶奶又过来跟我唠叨,

​ “唉,多多不是前几天还好好的,怎么突然就得了病,看着真可怜。”

​ “嗯,多多看起来太痛苦了。”

​ “我忘了跟你爷爷说,让他没法医就把多多丢掉吧。可怜的狗狗,看它这么难受,咱们也舍不得。”

​ “你跟他说过好几遍了,你也跟我们说过好几遍了,好啦好啦,你去忙吧。”

​ 爷爷把多多带了回来,医生给多多打了两针,还量了体温,发现多多发烧到了41°C,在简单的检查一番后,医生告诉爷爷多多得了很严重的病毒感染。我着急地问爷爷,就只有这样吗,医生没再说带点什么吗?爷爷说医生也没再说啥了,估计也不清楚是什么毛病,县里的医生也就只有这样的水平了。

​ 多多勉强还能站起来,我们找来水盆,把它洗干净后换了盆水。多多它一口气喝了很多,但每喝一次,它就痛苦地叫唤一声,我注意到尽管它的腿已经不抽搐了,但肚子还是在剧烈地颤动,而且气也沉沉地喘个不停。

​ 多多似乎已经走不动路了,它努力地看向我,朝着我一步步挪过来。我喊,多多,快趴下来!在正常的时候,它会很快地伏在地板上,然后过一会看我没有命令,又朝我蹦跶起来,但这时候多多却好像听不见这句话一样,它继续朝着我走来。

​ 我退到屋里,它也勉强地把自己的腿迈上门坎,随即又痛苦地叫唤了一声,但它还是进屋来了。曾经无比熟悉的小屋和主人,在这迟钝的每一步之间,似乎都充满了疏离感,如果能向左右张望的话,它会找不到自己曾经常躺着舔舐脚掌的垫子——自从它被栓在屋外,我们就把这布洗干净重新丢在了零什间,那条旧被单也随即丢掉了。

​ 妈妈和奶奶发现多多进屋来,连忙让我不要离它太近,不许碰它,同时让爷爷重新把多多拴起来。

​ 多多依然不肯吃任何东西,晚上爸爸下班后带了点狗粮回来,它终于恢复了点力气,支起身子来,慢慢走到狗粮旁边,但还没吃就先吐了一地黄绿色的液体,我上网查了一下,发现是它的胃酸和胆汁,不过这是由于它已很久没有吃东西了,身体本能的反应。好在它最终还是吃了一点,尽管每次吃下一口,它就会痛苦地叫唤几声。

​ 今天清晨我们跑完步回来,发现多多似乎休息了一阵好些了,它脏兮兮的,但看到我们回来,它能勉强自己站起来了。

​ 早晨,我喂它吃香蕉,我想如果是胃炎的话,可能吃点香蕉,让让它排些便好点,我也好拍照片下来查查看。但多多实在不愿意吃它,我想到爸爸昨天买来的狗粮,就拿了一些来喂它,多多对狗粮表现出很好的食欲,狼吞虎咽地吃着它们。记得多多很小的时候,每当看到我拿着狗粮,它会兴奋地跳起来,那时候我想狗粮可能就像兴奋剂一样,成瘾性极强。其实,多多已经有一两年没再磕过“兴奋剂”了——自从姐姐不再买狗粮后,我们也没舍得买过狗粮。好在这两年,它也习惯了家里的剩饭剩菜,很少抱怨,当然也不可能对着我们的饭菜表现出这么高兴的神情,毕竟有时候,就连我也不愿吃呢。我边想着这个,又给它倒了一些,看着它难受但很努力地一口一口吃着,我想,它比昨天好些了。

​ 它吃完后,再次可怜巴巴地看着我,我又倒出一些狗粮来。或许因为好几天没有吃东西吧,它似乎仍不满足,最后,我把那两小袋狗粮倒光了,看着它贪婪又难受地吃下,然后为它换了盆水。可怜的狗狗,一路上,我想,如果它不来我们家的话,或许它这辈子都只会吃狗粮的。

​ 我让它趴着好好休息,但它好像耳朵听不见我说话一样,像昨天一样朝我慢慢走来,到我跟前时,它努力地让自己站起来,但是没成功,它的后腿只是轻轻蹬了一下地,整个身子就又失衡地摔倒了,疼得它不住叫唤。

​ 我蹲在那,轻轻抚摸着多多的头,碰着它的时候,它的眼睛轻轻闭起来,然后在手离开的时候又睁开看看我。这么久以来,我对它来说远远没有爸爸和爷爷那么亲,甚至也没有妈妈和奶奶关心它——绝大多数时候,我没有承担起喂养它的工作。我记得下雨的时候,我坐在平平的石门坎上,它就靠在我的边上,用身子蹭蹭我,朝我晃着尾巴。对它而言,我虽然也是亲密的主人,但或许并没有让它过的好一些,在它生命里最痛苦的时候,我害怕地靠在门边上,只知道喊来爷爷奶奶,却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。或许我对它最好的时候,就是那一晚连忙跑到马路间把它抱起来,然后慢慢抱着它回家的时候,如果还有别的什么,那或许就是这一刻,我喂它狗粮,为它换水,试着用抚摸来减轻它的痛苦的时候。

​ 我关上门时,它哀伤地呜咽着,洗手的时候,我的眼泪流了下来。

​ 我查了一下,去医院治疗(并非治好)要大概要花多少钱,奶奶中午吃饭时说,不知道现在治好得花多少钱。听到我口中的数字,奶奶就不说话了,我知道奶奶心里是很善良的,她会用自己的计算方式来判断这值不值得——为了赚这些钱,她自己要扫多少天的地,下多少次的海才能挣到。她心里清楚,这至少是两位数了。

​ 我只好让爸爸再买点狗粮回来,到了这个份上,我想也只能这么做了。傍晚,爸爸给我发消息,询问我是否还要再买狗粮。

​ “当然要吧!多多还没死呢”,我疑惑地回复他。

​ 爸爸只带了份泡面回来给狗狗吃,他搜了一下,网上说狗狗喜欢吃方便面,他就弄了一些。可多多依旧对他带来的食物毫无兴趣,我质问爸爸怎么不买狗粮。

​ “你不知道,昨天那两小包不是买的,是我管人家要的,我跟人家说我们家里养了条狗,问适合吃什么狗粮,他就给了我两小包让狗狗试吃,今天去的话就要付钱了,我问了一下,可贵了,就实在没舍得买”,爸爸吃了一大口中午的米粉,嘴里嘟囔着,“咱们家里都没能吃的那么好呢。”

​ 饭后,我们一块走到门外,喊多多的名字时,它没有站起来,只是虚弱地望着我们。我不知道多多还能活多久,这一回,它能不能撑的过去,我为它拍了一张照片,因为我害怕哪天我醒来得晚些,就再也见不到它了。

​ 我们肯定不愿意看到病怏怏的多多出现在照片里,但我还是把照片存在了手机里。哪天,倘若多多身子神奇地康复了,我就把它删掉,到时候我们可以给多多洗的干干净净的,再拍张好看的照片,不是吗?

[后记]

​ 在写完正文的第二个晚上,多多的疼痛似乎到了极点,它已经没法睁开眼,也发不出声音,身子仍在对着空气扑腾,大概这么过了三十分钟,我们听到一声穿刺着空气的嘶叫,当我跑下楼的时候,多多又恢复了刚刚的样子。那一晚上,大概半个小时到一个小时,多多都在痛苦中大吼大叫,像是控诉,也像是哀求,妈妈和我面面相觑,妈妈说她心里很害怕。

​ 大概是写完正文的第三个凌晨,多多已经一个多小时没发出声音了,妈妈拿了根长长的木棍轻轻戳了一下它的脑袋,它也没有任何反应,但肚子还在剧烈地抖动。我被妈妈催促着睡觉去,我知道这种时候,妈妈不想让我参与,但当我醒来的时候,大家说多多好像又活过来了。

​ 看到多多的病情有些好转,爸爸急忙带着它到诊所又打了一针。回来之后,它表现出很好的食欲,并且不会边咀嚼边发出痛苦的呜咽声。由于在病情严重的时候,多多的身子总是侧着在地上抽搐,那会的它半身都是泥泞,脏兮兮的。但我们不敢给它洗澡,一是怕它虚弱的身子受不了,二是我们也不知道它还能活多久。

​ 离开家的那会,多多似乎已痊愈如初,像平常一样晃着尾巴吐着舌头守候着大门了,我心里庆幸这是一个奇迹。

​ 寒假拎着行李回家时,没有听到久违的犬吠声,我明白多多已经永远离开了我们。

​ 妈妈在嚼不动带筋的排骨时,咕哝着每当这时就会想起来多多,它很喜欢吃这个,是会“扑腾”一下跳起来的那种。